6.02.2013



  五月的天藍得澄澈,那是赤柱海邊的藍。

  香港的夏天,是海水的顏色。

  工作關係,常待在室外。若陽光太好,便得日曬,趕上下雨,又得雨淋。難得有幾天假期,可過上一點四處悠晃的小日子,載上草帽跟太陽眼鏡,聽著五月天的《後青春期的詩》,在陽光最猛烈的時候出門。平日都儘量往有冷氣的地方躲,好久沒有張開毛孔,感受這個城市的溫度。

  果然好熱,要曬溶了,哈哈。

  其實,要數最不喜歡的季節,是夏天。熱當然難受,更討厭的是那種潮濕黏膩,整個人都懨懨的沒有食慾,做什麼也提不起勁。蠻佩服那些設計師的,能把衣服造得穿了等於沒穿,但再輕薄的衣料還是阻隔不了熱力,走在街上,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雖然,這幾天可是很勤奮的出門,去了很多不同地方。

  起床,隨便把頭髮攏向後腦勺,紮一個馬尾。還是輕省的背心短褲,套上縐巴巴的襯衫,趿著帆布鞋,頭上掛一副墨鏡,便出門。是裝酷,也有扮遊客的成份,但更喜歡的,是那種悠閒地出門晃盪的心情,是為假日閒散。

  樓下曾經姹紫嫣紅開遍的靳杜鵑已換成了綠色,其他樹也由青綠變成深綠。本來就是個花葉不相見的品種。然後蟬聲吱吱,提醒你,夏天來了。一樹碧無情。


  
  靳杜鵑以前在爺爺家也有一棵,種在門口,如果某天看到大閘上花枝招展的紫紅色,便知道春天來了。小時候,暑假都在爺爺家過。那是個牛會耕田,稻米收成了禾桿草會放在地堂曬乾,燒飯用的還是柴火,晚上抬頭便知道銀河為什麼叫銀河的地方。爺爺的房子有一個大地堂,每到午後,他會用水桶盛著涼水,往屋裏屋外灑。屋外蟬聲仍咶噪不休,但待地上的水漬蒸發,把吊扇開了,便溽暑全消,一室清涼。

  這個時候,爺爺會把預先放進井裏冰著的西瓜撈出來,大刀一劈。埋頭吃的滿手滿嘴滿臉都是汁,我故意的。爺爺以前是廚子,退休後也不下地,家裏只留一塊數百呎的小田,由他親自打理,種出來的冬瓜木瓜還有各種菜蔬,都變著花樣兒到了我們的嘴裏。

  每天太陽開始西斜,便自告奮勇提著水桶到田裏澆水。除非我們不回去,要是我在,何勞他老人家折騰,簡直沒有比這個更好玩的差事,樂意之至。雖然每天也總以母親大人的責備收場:「這是淋菜還是淋你自己?」

  常於城市抬頭望天,被高樓大廈十面埋伏四面包圍,心裏卻悄悄藏著另一個記憶中的仲夏。那裏有藍得發亮的天空、蟬聲、陽光下的樹影、沿頸項滑落的汗水,還有爺爺造的糖水雪條。

  
  

  以後有機會,也種一株靳杜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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