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0.2013

冬夜,或關於十二月



  圍巾、黑色長褸、Dr Martens。把自己裹個嚴實,載上耳機,兩手插袋,便自成一個世界。耳畔播著Oasis的Supersonic,踩著閒散的步伐走路回家。冷風吹起垂肩長髮,深深吸一口冰涼乾燥的空氣,如抽煙。抬頭,無雲的天空澄澈深邃,外面的紛紛鬧鬧再與我無干。

  喜歡冬夜的靜。

  回家,睡前叮一杯熱牛奶,加糖,無敵。

  生於十二月。小時候喜歡冬天,因有生日、聖誕、新年。偏偏體質忌濕怕寒,每到冬天常不舒服,曾以為自己不再喜歡冬天,卻仍被這種安靜深深吸引。突然發現,原來最深刻的記憶,都發生在這個季節。

  有四年沒在香港過聖誕了。有一年去了柬埔寨,自三年前下海,聖誕都在工作中渡過,除了記住要交罐頭故事(沒時間性的留稿,在假日沒新聞時填版面),對節日已失去感覺。今年也得上班。

  沒宗教信仰,聖誕卻是最喜歡的節日。對所愛的人們說一句 Merry Christmas,讓你感到 Love actually is all around.

  如果今年的聖誕願望(誰答應過聖誕可以許願了?)是希望可以過聖誕,不知道能否實現?

 

  日曆還沒撕到十二月,已自覺活在十二月。公司有N篇稿共一萬字要寫,還想接freelance,然後為興趣的副業有逾萬字沒開動,年底到台灣原住民部落的義工團還得準備很多。死線都在十二月中殺到,預計直到上機的一刻,都得過著每天只睡幾小時的日子。

  但,有機會成為這些故事的代理人,何幸。願我能將他們的故事說得真摯動人,一如故事本身。

  幾天前上機出發,也是同樣情形,出發前的上午還在趕稿,連續兩天寫了近萬字,對著電腦連眼睛都睜不開,但心裏知道,這是喜歡做的事。

  冬天散步的習慣其實始自某個時空。自從到過某個地方過冬,每到冬天總有少少大鑊,哈哈。懷念以前在窗邊的書桌前喝著熱可可看電影,直到天黑了,才記起要開燈。然後總有人衝進房間來,大伙兒一起去吃飯。回來了,下一局波子棋,再關燈開始放電影,招呼大伙兒一起看。

  仍愛散步,但,是時候試試用不同的方法過一個新的十二月。

  再睜開眼,便是2013年的十二月了,one and only one。晚安。

11.21.2013

關於醉



  「如果文字是酒,讓我與往事乾杯。」

  不是我說的,是王丹在面書寫的,然後我醉了。

  最近知道,原來世上有一種醉叫「茶醉」,頭會痛,然後整個人暈乎乎的。解醉方法是喝牛奶/吃糖份或澱粉質。Google了一下,頭暈是因為茶裏有物質讓血糖急降,但為何會急降?帆船先生來解釋一下?

  會知道,只因喝了一杯奶茶再加半杯濃普洱然後開始神智不清。

  好久沒醉過。

  身邊不乏酒鬼,曾有一段日子常出去喝個小酒。喜歡微醺的感覺,放下一點處女座的小心翼翼,讓心底最真實的自己浮現,say個hi。

  試過在初秋的晚上跟只碰過兩次面的友喝酒,說一些很深很深的話,然後一邊吃煎餅果子一邊散步回宿舍。北京的路很闊,晚上無車,路燈將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冷風刮在發熱的兩頰,酒意散盡,心裏澄澈,一如清秋冷月。

  也曾在無數個深夜,跟友們打車到一間名字叫咖啡館的bar,在吧枱前呷一杯由鬈髮小姐為各人特別調配的雞尾酒。睏了,便伏在吧枱上小睡,待友們離去時把我叫醒,半耷拉著眼皮坐車回家。還記得第一杯喝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Lestat。

  零下十度的冬夜,呵氣成霧。在宿舍關燈之前,把自己包裝成一隻糉子,抱著筆記本電腦到校外找地方刷夜(通宵)。陪我寫paper的有柯南小姐跟一杯Black Label,於是好睏。

  某晚獨睡。關了燈,月光流瀉一室。從書架頂拿出買了好久的Jack Daniel混可樂,選了2046的soundtrack當背景音樂,柔靡的旋律在空氣中迴盪,只屬於一個人的浪漫。

  以上文字寫於昨晚。跟友們喝完酒回來,略有酒意,卻開著電腦一直寫一直寫。於是知道,醉的不是酒,是記憶中的某個時空。

  「如果文字是酒,讓我與往事乾杯。」

P.S. 以上文字寫於N日前。那天遇到一位老伯,說了一句:「一個句號,是另一個新篇章的開始。」突然叮一聲。老伯笑說,射雕英雄傳的續集也是另一個故事了吧。時間在流動,願意不願意,我們都不停來到下一個剎那。Move on.  所以現在沒有時間跟往事乾杯,雖然還有N篇稿要寫,明顯開始想逃避現實所以搵埋啲無聊事嚟做,哈哈。好驚好驚,祝我好運。

快到了快到了



  剛回家,洗完澡,眼睛睜不開,但很想寫。

  2013年進入倒數階段。

  搞不懂一個每天得睡十小時的人怎麼能當記者,然而幸或不幸,已經當了(笑),今天剛好來到工業區兩年。以前常說,數字於我沒有意義。最近發現,那是因為當時還有很多數字。

  這陣子接了很多副業,95%都沒錢,只為了在工作以外,找機會做自己喜歡的事。公私兩忙,周末又突然要離港數天。(本來下星期出發,今天才知道提早四日變了星期日,上機前有N篇稿共五千字要寫完,而且都是最花時間的人物訪問,措手不及。沒有時間了。)預計直到十二月底上機的一刻(放心,去旅行而已),都會過著每天只睡五小時的日子。

  想起行AYP背著20kg登山包上山,總望著最接近天空的山頂,跟自己說,快到了快到了。撐過去遠地會綠油油,Work hard and life will reward you.

  前兩天發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本來希望不大,最後竟成了事,深深感謝給我機會的大佬們。頂著壓力幫忙的大佬,還有人手不夠也讓我離開幾天的大佬。也許對他們來說只是小事,但於我意義重大。也許是一條新的路的開始。如果人生之中有很多magic moments,那一定是今年的highlight。

  機會來了,能否抓住,就看你平日修為。要在兩天內惡補攝影,祝我好運,哈哈。得到很多朋友的幫忙,謝謝深夜十一點拿著單反從家中過海到中環教我拍照,跟我逛到兩點半,然後明早九半得上班的你;也謝謝為我碌人情卡找朋友教攝影的你。

  上一世一定得是舒特拉,今世身邊才有你們。謝了。

  當你好想好想做一件事,全世界都會幫你完成。

11.17.2013

Hello world



  窩在沙發醒來,腦海響起昨晚在微醺狀態下聽到的旋律,想了兩秒,是Beatles的Hey Jude。睡眼惺忪,隨意梳了兩下頭,換一身最舒服的衣服出門。

  在路上碰到一個三、四歲的小蘿莉賣旗,蹲下來讓她把貼紙黏在我肩,小蘿莉害羞的說了聲「謝謝」。陽光很好,嘴角彎彎,抿不成一條直線。突然覺得,不要為還未發生跟與己無關的事擔心。

  Hello world.

  約好碰面的地方還沒開,跟雙魚小姐換了另一間餐廳吃brunch,於是一次過吃了最愛的小籠包和擔擔麵。出了餐廳門口,想找某間書店,正要google map,卻發現就在對面。訂了一本書,作為送給自己的year end禮物。店員說,得三至四星期才到貨,但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有信心這本書會在year end前來到我手上。

  然後晚上聽了一個故事。沒太多驚心動魄的劇情,只是一個失去一切希望,沒有出路的大叔,平實地活好每一天。

  在他的處境,沒任何出路,也沒任何盼望,但大叔只是輕描淡寫地:「今天看看有什麼可以做,便做;到了明天,又看看有什麼可以做囉。」

  深深被觸動。

  明知道沒有明天,明知道做的事最終徒勞,仍用心、專注活好今天,需要何等的勇氣與豁達。想起一行禪師說的,happiness is here and now。

  今天不是明天的附屬品。

  也想起給處女座看的電影《回到最愛的一天》(About Time)。活好每一天,不用遙不可及的當成生命中的最後一天,而是平實地照這天的樣子活好這天。Not as if,  but as is.

  相片攝於台南的某個清晨。坐在街邊小攤,吃一碗家常的雞肉飯。慢慢的,一口一口。吃到底,便看到碗底的圖案。

  總不小心由今天去到明天,但我們只活於現在。所以得去睡了,goodnight world.

  


11.04.2013

牆上的氣泡,或關於夢想



  This is our dream. 夢想不滅。

  最近兩星期,在政總聽過無數次This is our dream,無數次「夢想不滅」。用電話閃燈砌成的星光人海裏,有襯衫筆挺的上班族,有斯文OL,有坐在地上啃炸雞的少年,有校裙及膝劉海齊額的少女,有踢著涼鞋的大叔跟手執摺扇的阿姨。大家各自揮舞手上的燈光,黑壓壓的一群,無言,只有歌聲迴盪於人海中,像一場儀式(rituals)。

  彷如一場祭奠。

  想起每年五月天的演唱會,紅館中的藍光星海。那是一場朝拜,朝拜「夢想」的神話。(不准吐糟「每個演唱會都一樣」,下文會解釋)

  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這種感覺──雖然「被不發牌」並非這班港視人的選擇,但情緒會被牽動,因他們追了我(們)未必有勇氣追的夢。

  在公民廣場上,每次台下最受觸動,都是一個個台前幕後的電視人上台分享經歷。

  身份不同,但對夢想的憧憬,還有面對現實挫折的氣餒,不管你是上班族OL少年少女大叔阿姨,都一樣。

  (題外話:想起某位前輩說過,拾紙皮婆婆的故事寫得太多,每次都講有多慘,寫到爛。但中間還有更多可以說的,對讀者而言,大家可能處境不同,但那種在困境中掙扎求存的精神,共通。想起另一位Tvbuddyland前輩說的,電視劇好看,在於讓你感受到人間共通的「情」。)

  某晚林夕現身,說:「如果你個夢想講出嚟冇人話你癲,呢個夢想其實係比較有咸魚嘅腥味!」比較「懶型」的說法,是某位前輩之前在無線劇集《拳王》預告片中,引用哲學家尼采的話:「人要麼永不做夢,要麼夢得有趣。」

  林夕的話會面書瘋傳,因我們都對夢想有憧憬。自己跟身邊不少朋友都喜歡五月天,每年演唱會,面書都給洗版。

  我自首。每次士氣低落,都喜歡聽他們的《倔強》。在紅館的藍光星海中,抬手輕搖,與逾萬人一起唱著「就算失望 不能絕望 就這一次 我和我的倔強」,彷如完成一個儀式。

  那是一場朝拜,對「夢想」的朝拜。

  其實蠻諷刺的,愈是不相信夢想的地方,才愈需要夢想的神話。(例如狂舞派,故事跟電影本身已是一封給夢想的情書,台灣已上畫,快看!)跟林夕的話同日在面書出現的,還有一幅圖,大意是夢想去澳洲,現實變成去澳門跟長洲。



  最近發生了一件事。

  一直有個小小的夢想(像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所以暫不告訴大家),但只有概念,沒切實想太多,這陣子又發生了一些事,覺得這個想法渺茫得難以實現。

  然後在同事電影先生的枱頭看到一本相關的書,原來他也做過類似的事,告訴我許多細節,要準備的、要注意的事。

  然後這本書移民到我的枱頭。(當然是我厚臉皮借來的啦)。跟電影先生談完了,心知這計劃最少得押後一至兩年。但摩娑著捲了角的封面,心裏不住偷笑。因為本來虛無的空想,現在有了質感。

  傻仔地相信,那是上天給我的一個小暗號。



  (攝於台中「曬藍圖」,那是設計師貨真價實畫出來的blue print)

  那天去coaching cafe,有一段時間單獨跟coach詳談。事前想像會否像算命(笑),但聊完,從沙發起身的一刻,又重新思考「夢想」跟「現實」的關係,想做的事看起來也沒那麼遙遠。

  日常工作是不停問別人問題,但這回角色調換,很多時候給問得答不上來。大概因為,有些問題,很少問自己。一向胡鬧,以為自己不信任這個世界,但原來,更大的原因是,一直沒那份追夢的勇氣。

  會試著相信計劃。



  記得某次去年青先生的新開張的地方。新落成的大樓,N層樓,小至每支光管的光度都得照顧。印象最深刻的,是某面畫滿圓圈的牆。

  原來牆紙貼不好,面積如幾張king size拼起來的牆,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氣泡,得逐個圈起來,著裝修師傅弄平。想想都覺得麻煩到爆炸。

  但要實現心裏的藍圖,每個細節都要實在的花力氣。將夢想變成現實,像做運動會累一樣,要付出代價。

  不想只停留於聽著五月天自覺熱血,同時感嘆現實的張牙舞爪,卻把夢想深埋心底,有空拿出來YY(發一下白日夢),每年去看演唱會然後在面書貼一張照片,假裝自己做完了這件事,以這種狀態一直活到80歲。

  不是所有夢想都得奮不顧身前仆後繼,但如果,你的夢想剛好是那種(懶)熱血的類型,也來想想你為它付出過什麼吧。

  其實更喜歡《拳王》預告片中,引用尼采的另一句:「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

  共勉。


11.01.2013

彈珠的軌跡,或關於命運



  這幾天下班,從政總/公司離開,耳邊播的都是從台南捎回來的《秋:故事》。想起第一隻蘇打綠的CD,是帽小姐送的《夏:狂熱》。

  剛剛才交了記協的入會表格,最後一欄得填入行年資,想了想,才寫下個「3」字。寫完,提起筆尖的一刻,一驚。原來已三年,頂。

  2013年10月15日下午,政府宣佈不發牌予香港電視。

  命運突如其來的撞過來。本來各自滾動的彈珠身不由己拐了個急彎,劃出凌亂的弧度,在生命中某個時空座標互相碰撞,又四散彈開。從此偏離原來軌跡,向未知的方向繼續前行。

  在大大小小的屏幕前分別看完記者會直播的我們,此刻還想不到,接下來的一星期會發生什麼事。

  其實已離開Tvbuddyland,極其量只算個旁觀者(當然,對抗不公義是每個公民的責任與權利),但仍好很嬲,雖然都唔知自己激動啲乜Q。在N日後的今天,終於搞懂。

  除了出於射手座對公義的莫名執著,大概心底裏覺得,這班朋友映照出平行時空的自己。

  每天電話來往通消息的,不少都有來電顯示;到政總採訪,碰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偶爾來不及吃東西,還得勞煩友們救濟。如果三年前沒離開tvbuddyland,大概此刻也會到政總紮營。

  若身在這個位置,也不肯定自己有沒有這份勇氣跟魄力做這麼多事情。好想好想跟帽小姐和巴辣雞小姐還有其他的tvbuddies說句:你哋好叻!

  我們都希望這個世界有公平與公義,努力的人,應該得到一個機會。跑道不同,但在追夢的路上,我們都是同路人。

  一直擔心,夢想的故事這兩星期說得太多,太密集,觀眾/讀者會厭。但仍很想很想,讓大家看到事件裏的「人」。因著以前的身分,有幸找到Tvbuddyland的前輩們做訪問,明白了一些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也重新思考「電視」的意義,以前自己在做什麼。講到一些話題,其中一位前輩說:「你當過(編劇),所以明白,真好。」

  於是傻傻地相信,上天這個時候把我放在這個位置,自有衪的意思。好想好想為這件事出一點力,哪怕再微小。

        那天在公司,找帽小姐問政總的事,臨收線前,跟她說:「好奇怪,你知道嗎,我會入行當記者,都是因為你。」

  說是完全因為她太誇張,但毅然下海,確因嚮往記者看到的「横切面」,想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帽小姐是認識的第一個記者。(雖然一開始想當的其實是副刊記者好不好!不小心行差踏錯,有少少大鑊,哈哈。)

  三年後的今天,我們位置互換,以不同的角色為同一件事努力。

  那天跟某位前輩聊天,末了,追問他香港的電視業有沒有出路。前輩一向樂觀,說這兩年來大家經歷的將會發酵,終有天開花結果。也想起香港。今次事件,將認為政治事不關己的沈默一群也拉上街表態,是一次empowerment,也是一次社運啟蒙。

  我也只是其中一顆彈珠,沒資格說什麼。但為著過去兩星期發生的事,此刻願意相信,走過的路不會白走。而我們永不知道,新的軌道,會帶我們滑到哪兒。共勉。

  P.S.關於夢想/香港/傳媒的角色/騎劫,還有很多想說,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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