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5.2013

地鐵奇遇,或我曾遇過的好人

  

  早兩天收到軍曹先生的短訊,想起我們是怎麼認識的,一笑。昨天在深圳遇到一個跟他有一拼的人,於是寫出來,聊以為記。真心覺得以下情節應是少女愛情電影的開場,下文姑且由我這個老少女飾演少女(不准說我一點少女成份也沒有),看了就算想打爆我個頭也別真的動手。

  北上,在深圳的地鐵站買票(上面的相片)。票價三元,售票機只收一元硬幣或十元鈔票,身上卻只得兩個一元錢幣。掏出十元鈔票放進去,吐一張換一張,換了四張,竟然全都給我吐出來。

  趕時間,其他售票機都有人排隊。正站在屏幕前抓狂,一個人對著售票機爆粗,突然一隻手伸過來,在屏幕上按了個站。一個男生老實不客氣的擠過來,用普通話問:「你不急吧?」我也老實不客氣兇巴巴的答:「我!很!急!」

  但對方手上絲毫沒停下來的意思,面不改容的投了三枚錢幣進去,買了票。正要發作,這個怪人奪過我手上的十元鈔票,「讓我來。」然後自信滿滿的把紙幣攤平,放進去。

  嘖,結果還是吐了出來。

  試了兩次,其實我只欠一個一元硬幣,於是問:「你有沒有...?」他正拿著十元鈔票要試另一部售票機,兇巴巴的打斷:「沒有!」「頂,我都未講完你又知我問乜?」當然這句只敢在心裏說。掏出兩個一元出來,對方一看,立即從褲袋裏挖出一個一元硬幣給我,便轉身入閘。

  匆匆買了票,拿出錢包裏的一元鈔票追上去。姑且給他一個代號,叫零錢先生。零錢先生看到我,腳步慢下來。把紙幣塞給他,他皺眉:「我不缺零錢。」超,收返。

  到了月台,打量要上哪一個方向的車。大概我的模樣實在有夠白癡(其實是因為沒戴眼鏡看不清字),他又走過來,指著路線圖講解:「你要到這個站轉車,然後再坐兩個站。」點點頭,心說我會看中文好不好!(在台灣被誤認是緬甸人,在北京又被當韓國人,我的國語就有這麼爛嗎?!)

  心裏吐糟「說不定我會的中文字比你還多」,車到了。零錢先生說:「我也要換線,你跟我坐到XX站,下一個站下就行。」然後又丟下我自顧自上了車,眼明手快找到位置坐下。看到他旁邊有位,正猶豫要不要走過去,他拍拍旁邊的空位,示意我坐。

  感覺有夠奇怪,明明這個男生年紀比我小,個頭也比我矮,怎麼像個大爺似的。為什麼為什麼他不是個有型大叔?!於是想起軍曹先生,總板起臉來裝大爺但其實喜歡賣萌,一個走可愛路線的北京純爺們。

  還有兩個站,總得找點話填塞氣氛的空檔。於是又掏出一元來:「你不收下,我的良心會受責備。」他冷冷道:「沒那麼誇張吧。」然後開始玩手機。

  沒戲可唱,只好也掏出手機來玩,邊偷看他的手機。嗯,家裏的號碼顯示是廣東人,但為什麼不跟我說廣東話?難道真把我當國際友人?對這座冰山極度好奇,可惜搭訕不成。

  到站下車,零錢先生徑直往升降機走。「我們要上三層樓換線,所以坐升降機比較好。」正說著,有升降機到。他拔足狂奔見縫插針擠到入口,回頭示意我趕上。

  升降機已填滿人,僅餘一人空位。趕緊擠進去,升降機卻不合作地發出超重的悲鳴!!!我發誓自己只是不幸地當了最後一個進去的人,絕不是因為我太重的關係…

  趕緊退出來,零錢先生也跟著退出來。看樣子他也趕時間,示意他進去,不用陪我。他猶豫了一下,問:「你知道怎麼走嗎?」我點點頭,他便轉身回去。門關上,擠滿人的升降機緩緩上升。隔著玻璃門,朝他笑著揮揮手,他也一笑,揮手道別。

  故事就此打住。因為搭訕不成而且他不是大叔,所以沒留下聯絡方法(否則會冒死把名片塞過去或者交換微信帳號),大概以後也不會再見。如兩顆波子在某個時空意外撞上,旋又彈開,以不同弧度劃出各自的軌跡,遠去。

  但萍水相逢的小美好,也自有其淡淡窩心。

  曾獨上黃山,被雨淋得不成樣子,瑟縮山頂旅店的床上,同房姐姐主動幫我烘乾衣服,還燒開水沖藥;初冬躺在北京某公園的草地曬太陽,公園的保安小哥走過來請我喝熱水,還一臉關心的問:「小姑娘,失戀了嗎?」;某天要到跑馬地街市吃飯,忘了下車,司機大哥免費讓我們坐回程車,把我們載到目地的。

  正因那是沒有動機要待你好的陌生人,好意才格外純粹而珍貴。

  可能這位零錢先生上一世很不情願的借了我錢,於是今世很不情願的來還。那天得去很多地方,方向感為負值,在深圳問了好幾次路,就算穿制服的人,也只是隨便一指,愛理不理。於是這個沒有好臉色,人卻不錯的「零錢哥」更見窩心。

  又,關於北京大爺軍曹先生,可以寫的實在不少,另文再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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