摺了被,睡的時候又弄亂。衣服洗了要摺,摺了穿,穿了又洗,洗了又摺。
電視裏的海龜橫越大西洋游到大堡礁,在沙上艱難前行,產卵,又跌跌撞撞穿越尖削的礁石,爬回大海。旁白說,海龜一季要來回八次。跌落海面的龜屍被鯊魚啃食,血化入海水,不留痕跡,剩下殘肢隨水飄流。
其實我知道,一直在找的那個答案,終究是虛無。
那天看到一對母女,大概剛買完菜回家。牽著媽媽的小女孩突然「哇」一聲嚎啕大哭:「我粒糖呀...嗚嗚...俾返粒糖我呀!」原來她手裏的糖掉在坑渠裏了。「跌咗就跌咗㗎啦,你喊都無用!」「我都未食!嗚嗚...俾返粒糖我呀!」
妹妹,也許這粒糖一開始就不屬於你。那隻無腳嘅雀仔,一出生便死了。
過幾天又在面書看到,有人轉述在輕鐵見到一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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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做咩咁多人嘅?」
「啲人去拜山囉。」
「拜山?」
「係呀,好似我哋上次去拜姨婆咁囉。」
「姨婆係咪死咗架啦?」
「係呀。」
「係咪唔會再返屋企架啦?」
「係呀。」
「咁你呢?」
「我好老架啦,我都就嚟死架啦!」
「咁邊個湊我返學呀?」
「無人湊你架啦,你自己返學架啦!」
跟住兩公孫靜靜對望咗 15 秒。
細路女突然爆喊 :「公公,你唔好死呀,你唔好死呀,嗚嗚~」
細路女喊聲傳遍成個車廂,由青松站一路喊到兆康站,直至公公話 : 「好啦好啦,我唔死啦。」,細路女先肯收聲。
傻妹,你公公點捨得死呀,佢仲要响以後,當你數學考試唔合格、升唔到第一志願嘅中學、俾朋友杯葛、俾人飛、俾老闆炒、同老公嘈交……嘅時候,好似依家咁幫你抹眼淚的。//
眼濕濕,因為大家心裏雪亮,妹妹再怎麼哭,公公再怎麼保證,都不是他們說了算。像小妹妹的糖,「跌咗就跌咗㗎啦,你喊都無用!」
我都好想再握著公公暖暖的手,看他笑得眉眼彎彎。
李天命有個「事恒角度」理論,我們都是宇宙歷史的一部份。被子最後會亂,但「被子曾經整齊過」卻是連上帝也不能抺去的事實,正如旭仔跟蘇麗珍說:「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號下午三點之前的一分鐘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住這一分鐘。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鐘的朋友,這是事實,你改變不了,因為已經過去了。」
因為發生過的事會寫入宇宙的歷史,成為永恒,因此存在不是虛無。死者會被所愛的人記在心中。但宇宙的歷史關我X事?!當愛我的人也死了,我就永恆地消失在這世上。在哭個不停的日子,曾經望著好深好深的天空,問公公你在哪兒?但此生此世,我們再無法相見。我也將以同樣的方式消失。死亡是終極的寂寞。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怕死,因為怕活得不好。
翻開日程簿,書簽夾在四月,原來上一次寫下日程已是一個月前。一頁頁翻到今日,都是空白的,除了工作的事。用的是每周一頁那種厚厚的日程本,書頁已經用了一半,都五月了。
一邊深深恐懼浪費生命,一邊的確在浪費生命,幹嘛呢。
時間的河,波光瀲艷,而我獨個兒躺在陽光照不到的河底,任時間在身邊流過,不願睜開眼。「若我不睜開眼睛,世界就不會醒來。」
自欺欺人。
唉,傻仔,存在的本質是自由啊。
Micheal Jackson 在最後的演唱會綵排說:it's just an adventure, nothing to be afraid of.
It's just an adventure, nothing to be afraid 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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