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9.2012

不小心吃了個梳乎厘 - 書中字有夢女神(Ruby Sparks)


  本打算看完電影去吃個糖水,完場卻直接回家了,因電影已夠sweet,像個梳乎厘似地,輕輕的,甜甜的。

  值得一看,特別是那些連吃個漢堡包也要先想想該怎麼咬下去的處女座們(那不就是我嘛),哈哈。



  開始劇透時間了啦。

  Calvin在高中已出版第一本暢銷小說,自此以「天才作家」的身分活著,直到十年後的今天。經理人說:你是天才。Calvin 答:別這麼叫我,那些想跟我做朋友的人,仰慕的是那個「天才」,不是我。(哈哈那個主動搭訕的高中女生還演得蠻好的)

  Calvin孤獨,缺乏安全感,拘謹。抱著Teddy Bear 蜷在心理醫生的椅子上,他說:想養小狗,是想帶牠去郊遊時方便搭訕,但Scotty尿尿得像個女生,又害羞。直到Ruby出現,摸著Scotty的頭:i like the way he is.

  Ruby 的神經質與隨性,甜美與複雜,也許都是Calvin所渴望的特質?

Calvin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重遇剛出版了新書的前女友Lila,Calvin問:你妒忌我?Lila說:你對我根本沒興趣,你只關心自己。到母親跟後父的家渡假,當大家玩得興高采烈,Calvin選擇躲在樹屋睡覺。Ruby抱怨:我好累,你除了我沒其他朋友。Calvin答:我有你便夠。因Ruby也在他可控制的世界之中。

  Ruby實體化後,Calvin便停了筆,不讓對方知道自己創造了她。因為,真正的相愛,應是兩個平等的個體出於自由意志(free will)的相愛吧。

  但當Ruby開始有自己的想法,想要自己的空間,Calvin便接受不了。Ruby是他的全世界,因此不能有他以外的世界。於是他以創造者的能力控制Ruby,由打下第一個字一刻,已註定無法回頭。

  最後Calvin在Ruby面前打字,展示他就是「神」的一場,嘩睇到我吖大氣都唔敢抖呀救命(看得呼吸也屏住了啦)。Ruby不服氣地往無形的牆上撞去,不受控的身體,邊流淚邊說著讚Calvin的話,赤裸裸地展現被操控的殘酷。Calvin每打完一段,拍掣換行的一下,都狠狠敲到我心上。最後的竭斯底里,秘密揭穿的絕望,只因無可挽回,才最叫人揪心。

  劇情有夠像八點檔電視劇,或某些粗製濫造的港產愛情片,例如男主角在女主角離開後為她寫書那段,便很有衝動在腦海中插入「沒有常在心的日子,第三十八日...」之類的旁白,或男主角唱的情歌。但電影的細節,卻令整個故事有了質感且不落俗套,例如二人在海邊玩那一場,都是些甜蜜而細緻的小日常。(這種細緻跟Little Miss Sunshine有點像,但更喜歡後者帶點惡趣味的笑中有淚,導演夫妻檔果然不是蓋的)。



  Calvin會打下「she was free.」是意料中事,(雖然到最後,她的自由也是他賜予的)二人重遇的happy ending太甜,有點為happy ending而happy ending。算是控制狂處女座終於學會放手於是獎他一個女朋友的自我成長故事?

  覺得電影是有點講到創造者跟被創造物的關係,但更確切的主題是將戀人間的角力形象化。我們都不自覺地想以不同程度影響/ 控制身邊的人吧?但,一直認為,尊重對方的自由意志而且地位平等,才能真正相愛。

  如空中飛人,放開手,再接住。有離去的自由,才叫真正擁有。

  所以,要是我來寫,便會安排女主角另結新歡,哼哼。像五月天唱的:「你的世界 就讓你擁有 不打擾 是我的溫柔」。


  
P.S. Google 了一下,雖然故事是宅男們的夢想,但劇本原來是女主角Zoe Kazan寫的,而且她跟男主角是真正的戀人喔!來自戲劇世家,全家都是編劇(!),祖父是導演Elia Kazan,慾望號街車(A Streetcar Named Desire)跟碼頭風雲(On the waterfront)便是他的作品。


10.25.2012

關於跌倒,或意外


  仆街,是仆倒在街上那種仆街,狠狠摔了個背脊朝天五體投地,好痛。

  到場時司機仍被困,消防員在救人。拿著相機,橫越車來車往的公路,衝上石壆近距離拍攝車廂。趕時間(拍不到救出傷者一刻就大鑊),又自恃腿有點長,沒助跑,雙手借力一躍,便跳上一米許高的石壆,乾脆利落,自覺有型。可惜落地一刻已知出事,第二步便「啪」一聲,趴在滿是玻璃碎的石壆上。

  趕時間,才趴下去,已一手支地,起身向車頭跑去,整個動作完全不經思考。不幸中之大幸,沒被玻璃劃到,僅手腳擦傷,褲子刮穿一個小洞,膝蓋流了點血。旁邊有人問「你還好吧?」腳下沒停,邊跑邊應了句:「好痛呀!」繼續向封鎖線衝過去。乘空檔看了看手心,只是擦破了皮,還好。褲管太窄,捲不上去,看不到膝蓋傷勢,只憑血跡跟痛楚知道沒大礙。

  想起以往跌倒的經驗。有一次在沙漠上扮臥虎藏龍,從十米高的沙丘衝下來,結果拍電影般的滑浪post維持不夠3秒已直滾下去,到平地才止住。躺在沙上,笑得好頑皮好頑皮,那是我自找的。另一次是在森林裏學騎單車,不怕死地左搖右擺踩呀踩,眼看要衝進湖裏,急急扭軚剎車,然後整個人向前拋,以右手卸力落地。路面被正午的太陽曬得滾燙,張開四肢,閉上眼,擁抱陽光照在身上的熱度,綻起一個釋然的笑容,嘿嘿,那也是我自找的。

  可今次是個意外。

  同一天晚上,不小心跟一位很掛念的前輩到公園聊天。離開時穿過一片漆黑的地方,很偶然地抬頭望天,呆了半秒。被高樓大廈的霓虹廣告板重重包圍十面埋伏,卻在鬧市中看到不輸西貢的星空,好美。

  那也是個意外。跌倒是意外,看到好多星星也是意外。

  最近有點事。某晚哭得一塌糊塗,拿著電話抽抽噎噎地問:「咁點算呀?」(那怎麼辦?)電話另一邊只說:「冇得點算。」(沒有怎麼辦)無得點算,也無得算。發生了,只能平靜面對。寵辱不驚,漫隨天外雲卷雲舒。

  意外才是平常。

  當然,跌倒很痛。最大的擔心不是當下好很痛,而是洗澡時更痛。那天很晚才回家,洗澡時沒想像中痛,仍有點小痛,而且洗頭不便,但想起同事笑著說的那句:英勇!又開始沾沾,哈哈,雖然有得揀冇人想仆街。(可以選擇的話沒有人想仆倒)

  喜歡偷望小朋友。小朋友跌倒,若沒大人在看,通常便沒事兒一樣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塵,又跑呀跑呀跑走。(知道有大人在便會放聲大哭了啦)

  如果那天有一點小沾沾,那是因不小心找回小時候那種「跌倒」不是一回事的心情,或大人所叫的「勇氣」。小朋友不會覺得自己很勇敢,因對他們來說,跌倒了站起來只是自然反應。也許有些事情,想太多,還不如以直覺行動?少想一點,多相信自己的直覺一點,也許便活得輕鬆一點。

  Life is an adventure,以後要淆底(怕)的事還多著呢,嘿。

10.18.2012

答案


  如果到最後仍得說再見,當初還要不要相遇?

  在很久很久以後的今天,心裏突然有個聲音:雖然別離很痛苦,很傷心,但還是為遇上你而深深感恩。謝謝上天,讓我曾擁有如斯的溫暖與安然。

  然後挽起載著回憶的行李箱,繼續旅程。

10.16.2012

「若我不張開眼睛,世界便不會醒來」

  嗜睡,愛懶床,有時醒來便窩在床上看面書。

  當我摟著抱枕滾來滾去但願長醉不用醒,有人在非洲吃著史上第一包在尼日利亞出現的出前一丁,有人在荷蘭靜聽風車轉動的聲音,有人在澳洲布里斯本不知道什麼花下傻笑。

  然後便會跳下床。某人的MSN status:「如果我不張開眼睛,世界便不會醒來」。

  跑新聞,常旁觀他人的意外。在意外發生前,任誰打破腦袋也沒想到會發生意外。

  有次有旅遊巴追撞上運粟米的大卡車,車頭嚴重變形,車門擠成一條縫,得由碎掉的玻璃窗爬上車。爬進去,鋼造的車廂爛成廢鐵,內裏卻仍定格在生活的日常。椅背夾著一袋花生殼;座位上有一對酒店拖鞋,車窗旁是碎了一邊的眼鏡。於是想像,在出事前一秒,也許導遊還站在車頭用擴音器說冷笑話,坐在後排的老夫婦在剝花生,旁邊的伯伯穿著拖鞋看風景,前面的四眼大叔在打頓兒。

  直到兩車相撞一刻,變故驟生,自此生死契闊,天人永隔。



  回憶起爬上車那個下午,直到剛寫完以上一段文字,仍感驚心動魄。生命竟無常若此。

  正因不知何時會被挾走,更要珍惜在這遊樂場嬉鬧的時光。Life is a roller coaster and you never know what's happening next second. 是無常,也是無限可能。

  一年前有人想不到自己此刻將遠嫁澳洲,半年前有人想不到會到澳洲工作,一個月前我也想不到會到Gold coast 曬太陽,然後數小時前知道Brisbane可跳降傘,於是又將實現另一個夢想,hurray!



  某年收到友來自聖誕老人家鄉的明信片。還記得4/2/2010寫下這段話的心情嗎?「我現在在北極圈裏,終於來了。這一刻,我相信我的人生是有無限的可能而且有不可測的變數,努力地踏著每一步,努力地活著每一天。我會努力地往前走,你也要加油親愛的。」

  記得某天很沮喪,跟友聊了好久,末了,她說:「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又有機會遇到好事了喔!」

  北極的夜空,還沒去看。仍嗜睡,但在學習活好每一天。

  莫負此生。

10.13.2012

破地獄與白菊花 - 喧鬧中的寂寞

  最近在想,靈堂上的四個字(橫批?)寫什麼才好。「英年早逝」--那麼老人家是否得寫「死得太遲」?「音容宛在」--不想死了還得拍見鬼10續集。可能是「有緣再見」或「下回分解」吧,最喜歡的還是「好快到你」,臨走都要嚇死你,yeah!

  每個人都得面對死亡,不溫馨提示一下大家人會死,哪懂得狠狠記住要用心活?我可不介意當個示範單位,他朝君體也相同。

  剛看完黃詠詩的《破地獄與白菊花(頭七版)》,第七度重演,2012年最後一場。

  終於。

  (預告片有梁祖堯客串喔!)



  (接下來有劇透,還沒看的可直接拉到最底,而且下次重演建議趕緊買票,極力推介。(黃子華mode):不好看的話,我回水給你!)






   一直想看,卻不知怎的沒買票(記起來了,因為張海報太唔靚, well…),直至今年公公走了,好想請全家人一起去看,然後散場時我家女人們都哭得雙眼通紅。喂喂明明海報上自稱這是喜劇來的好不好!(睇黃子華mode):回水!

  雖然在不自控地哭呀哭之前的個多小時,一直笑到肚痛。哭與笑的情緒交接,與《香港式離婚》同出一轍。

  哭,因面對死亡那種深深的無助與寂寞被勾起。

    女麻 女麻(祖母)問「詩時」(女主角),最後可有話跟她說?詩時一時慌亂,只說了句,女麻 女麻,拜拜。 那天探完公公,臨走說的也只是簡單一句,「公公,拜拜」,沒想到竟成了今生今世我們說的最後一句話。死亡來得如此突然,而我們是這麼無能為力。

   詩時問:女麻 女麻你去咗邊?(你到哪兒去了?) 當女麻 女麻早喝過孟婆湯離開,開始新的人生,詩時還是會想起她,夢見她,告訴她自己活得好不好。 但她早不在了。

  在某個好想念公公的傍晚,曾獨自逃上某個天台,抬頭望天,天空好深好深,蹲在地上,一直哭。為公公,也為自己。有一天,我也會這般消失,彷彿從沒在世上存在過。當我在這個時空想起你,公公,你在哪,你還在嗎?

  人死,如落花,如流水,水過無痕。死亡是終極的寂寞。

  劇裏其中一個笑話,是靈堂上的四個字可寫「白行一趟」。 誰不是白行一趟?「我所愛的人和物,在本質上會改變。我無法避免與愛別離。我無法保留任何東西。我空手而來,空手而去」1

  「空空兩手來揮手歸去閱過山與水 水裏有誰未必須要一起進退」。但誰能做到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作者在場刊透露這是她的自傳,還講了關於她的童年寂寞,也許便因此將這種寂寞投射到劇本上。

  詩時跟爸爸的關係很疏離吧?父親總客客氣氣:「你沒空的話不來(靈堂)也沒關係」,儘管詩時盡力配合,搶著答:「有空!」父女仍生疏如外人。感覺爸爸那種客氣,是對詩時於心有愧因此不敢苛求?

  獨腳戲,黃詠詩一人分飾N角,與自己演對手戲。祖母父親三叔親戚的小孩,神情聲線形體動作神似得如同上身,熱鬧得緊。想起李白的月下獨酹,「對影成三人」。(嘩好有CE 寫文學long question 的感覺)

  由笑到肚痛到止不住眼淚的轉折,在於詩時拿著大聲公對著月亮說:我女麻 女麻死了。用上大聲公,力竭聲嘶,但誰來聽?

  很喜歡道具的設計,特別是行李箱的意象。行李箱打開便是靈堂,收藏金銀橋紙紮公仔破地獄用的瓦片孟婆茶所有道具,末了,把所有東西放進去,合起來,又變回一個行李箱。人生這趟旅行中,每人都有一個行李箱,裏面放的,是各自的執著。

  最後一幕,獨居的詩時倒了兩杯茶,坐在行李箱旁跟祖母(行李箱)聊天。因祖母早已喝過孟婆茶走了,黃詠詩沒再分飾祖母,我們只看到詩時一個人回答聽不到的問題。由詩時反應,看出祖母問她過得好不好,她頓了一頓,淡淡的說:「我,Okay」。這是全劇詩時最短的對白,卻不知道藏起了多少沒說出來的辛酸。Okay,就好。

  (劇透到此為止。)

  謝幕時,黃詠詩說,儀式是無常中的慰藉。記得送公公上山那天,母親大人與親戚們為些繁文縟節幾乎吵起來。當時極燥底,公公一向隨性愛簡單,為些無聊儀式折騰半天,要是他在一定打爆你們全部的頭,是為了什麼來著?直到那天晚上,這句話讓我有了答案。也許是因為儀式讓人感覺自己能為死者做點什麼吧。作為親人,我願意相信,破了地獄,便能讓所愛的人順利投胎轉生。

  原來,當你有問題,上帝真的會給你答案。

  很喜歡的一齣的舞台劇,極力推介。



1一行禪師所說的佛教五念之一,引自其著作《和好。療癒你的內在小孩》,想知道其他四念,自己去找啦

10.09.2012

秋天是銀杏的顏色 - 念北京



  生於城市,自小四季不分,但自某年不小心上京,秋天於我便有了獨一無二的顏色。

  那是某校園小路上的銀杏葉,淡淡的黃,明亮一如午後灑落草地的陽光。小路兩旁種滿銀杏,平常不察覺,直到你某天走在路上,風吹過,滿天黃葉飄落如雨。伸手接住一片傘形葉子,聽到它悄悄跟你打招呼:Hi,秋天來了啦!

  忘了為什麼想上京,大概只是隨便找個有趣的地方,過一下遠離地球的小日子。上機那刻打破我的腦袋也不會想到,以後每到入秋都會念起這個地方來。

  在那裡遇到的人與事,此生不忘。

  《未央歌》的作者鹿橋回憶西南聯大的生活,形容那是像論文又像詩的日子。在這裡的日子大概像歌詞吧?是深夜打車(北京版的「打的」)到17 miles唱通宵K,K房內那些又五月天又陳奕迅又(誰點的陳綺貞?!)還有SHE的五味紛陳(仍很記得某經常催人出門口的友拿著咪高峰唱「你是電 你是光 你是唯一的神話」那模樣),最後以一首方大同作結,那是下跳棋時喜歡播的大碟《橙月》,輕柔,溫暖。


 
  看最近拍的照片,才發現頭髮原來長了不少。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溜走。從北京回來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上次把頭髮狠狠剪短是在上年生日,剛由另一個北方城市回來,採訪完一宗大型車禍。同事跟前輩都以為我受了什麼刺激,是有點關係啦,但到這裡上班前,其實更短的髮型也試過。

  開始剪短髮,是上京回港後的事。

  如果那些白天逃課到草地曬太陽,晚上喝著Black Label趕論文的日與夜改變了我些什麼,大概就是以後更率性(或任性)地活吧。就算因贏了波子棋(跳棋)而沾沾自喜結果半夜給大夥兒趕出房門差點得睡走廊,仍不會為做過的事後悔。

  天知道中間有多少掙扎與糾結。謝謝你們讓我知道,我本來的模樣已很好。



體質畏寒,卻愛待在北方。喜歡北京的秋,天空乾淨澄明,陽光燦爛,那個叫秋高氣爽。常偷偷溜到公園曬太陽,習慣了,自此每到入秋總念念不忘要去野餐。秋天呀,躺到草地上滾來滾去才是正經事!

  也許香港的秋天,是草地的顏色?

  規矩是得自備食物與餐具,會樂器魔術跳火圈什麼的話要小小地表演一下,就算走音或失手誰也不會笑。我會弄希氏chocolate brownies(分別是比平常甜跟鬆軟),誰有興趣?



10.07.2012

我們都沒資格

  星期天起個小早,第一時間看報紙。
  
  果然還是沒有說。跟自己說,已盡力。但仍好可惜好可惜,有點洩氣而且生氣。看著始作俑者的狡辯與嘴臉,還有政府可以做些什麼,猜想涉事人可能會逍遙法外,好嬲好嬲。都到這個地步了你們作為受害人還什麼都不肯說?到事情過了氣,想追討想控訴便太遲。

  這兩天都在醫院採訪。嚴格來說不算採訪,因為啥也沒採到。某名受害人的女兒還在讀高中,請假在深切治療部外守了兩天。眾行家也在病房外守著,不同人上前問問題,對方只搖頭,說「不方便講」。拍照跟攝影機是必然的了,小朋友以衣服遮住自己,明白的,因平常人不會有應付記者的經驗。

  第一天無功而還,第二天繼續。

  病房外有一排椅子,與行家在她身旁數個座位外坐下。小女生認得我,不時望過來「睥」一眼,心裏苦笑,如果眼神可殺人,相信我已可躺入ICU順道採訪她的家人。知道她不會說,沒有問,只與行家們坐在一旁,看著報紙聊天。

  揭著港聞便講海難,揭著副刊便聊哪裡的醉雞好吃。不想也不敢表現得太輕鬆,旁邊有人在擔心家人生死,而我們卻在說上海的醉蟹有多難吃。

  小女生拿出書來做功課,畢竟還是小朋友,這兩天承受的也太多了。拿出昨天偷拍的照片,確認她已換了衣服,還好,沒有守通宵。大概是我們的醉雞魚蝦蟹論壇太吵,或對她來說我們的存在已是個騷擾,小女生多次著保安把我們趕走。

  其實那是公眾地方,要留的話反抗一下還是可以的,但反正不會問到什麼,便退到外面去。行家有點生氣,我也有點猶豫,會不會錯失什麼,那可是我的職責。這種個性跟工作上的衝突,至今還沒解決--我們可以輕鬆地聊天說笑玩樂,而不用擔心家中有人危在旦夕,那就別跟她計較吧。

  被事主家屬欺騙是常事,被惡言相向雖不喜歡也慢慢習慣,最慘痛的一次是被狠狠「跣」了一鑊,被屈非法拍照(那是另一個故事了),也會好Q嬲想爆粗,但一直記住前輩說的話。

  初入行,第一次被人呃,好氣憤,想殺人。前輩語重心長:永遠不要judge一個正在suffer的人。
  
  當人家在憂心忡忡,我們卻可輕鬆地聊天說笑玩樂,過平常日子,享受人間各種美好,中間的分別只在於,我們不勞而獲地比他們幸運。

  說回小女生。昨晚把最少4人害得入深切治療部情況危殆的集團主席開了記招,把所有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已很少在行家面前爆粗(哈哈顧及所餘無幾的形象,通常爆粗都只在同事面前),但說到記者會內容,粗口又開始流利起來。在小女生出入病房中途攔住她跟她爸爸,陳述利害。作為受害人,對方這麼離譜地推卸責任,難道你們沒有回應?

  小女生態度有點軟化,收了我們的卡片。同事來接替我守在病房外,得趕去看黃子華,臨走還覺得有點希望,沒想到最後他們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好想好想做到這故事,因他們的回應對整宗新聞很重要。有點洩氣,因為能做的都做了,仍無果。很生氣,你哋知唔知自己做緊乜?!家人還躺在病床,難道你們就這樣眼白白看兇手逍遙法外?

  為什麼他們這麼抗拒傳媒?還在想,暫時想不明白。

  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吧,如果當事人覺得沒有問題,那是他們的選擇,他人無權置喙。

  很多時候,例如這些時候,常會好想打爆啲事主或家屬個頭,但自知沒這資格,因為我們是幸運的一群。

  雖然仍然好Q嬲!ROAR!算啦我要去野餐我要去玩我要去睇破地獄我要食大榮華的梅菜扣肉!

  要放下工作了啦,傻仔。

10.03.2012

熱牛奶與Mozart

  在聽Mozart,胡亂放些不知道什麼曲目。

  這兩天請了假,跑到山上。晚上聽著月光曲看新聞,知道撞了船(有人帶了ipad with pocket wifi,還是逃不掉科技帶來的俗事纏身),翌晨看新聞,知道死者增至二十多人,心情很矛盾。很希望昨天有上班,很想很想參與報導。很想到達大事件的現場,很想與前線的當事人接觸,很想親身了解事件,很想為這件事做點什麼。但另一方面,更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而這天沒有新聞。

  下山途中,跟偶遇的阿姨們聊天,告訴她們已死者已增至37人。阿姨們先感嘆可惜一番,接著又半開玩笑說有帶西瓜來露營的話應拿到事發海邊去拋。我沒作聲。

  當我們昨天在月光下快樂地彈著結他時,有人在海中驚惶掙扎。心情是有點重,但當走到沙灘上在陽光下拍照,仍笑得好開心好開心。

  也許因年初有親人離開了,或是突發新聞做多了,深深明白生命與生命間的連繫突然被死亡撕裂的痛,也愈來愈神經質而且怕死。電話沒電會很沒安全感,確保要讓人找到自己,touch wood親人發生什麼事可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很多時候,能多見一秒,已是決定性的一秒。

  自入行後常出現這種矛盾,剛旁觀完他人的愁雲慘霧,貌似自己的快樂也帶著罪惡感。最強烈的一次,是到外地採訪完大型車禍回港,第二天便是正日生日。

  到現在還不明白這種莫名其妙的罪惡感從何而來,喂喂貌似這兩件事沒關係吧?有人在面書上說,災難當前不應post吃喝玩樂的照片,但仍認為每個人要怎麼活,關注些什麼議題,是他們的事,只要不是消費事件或抽水。
  
  會盡力做可以做的,幫可以幫的,但若因此不讓自己快樂起來,做不到。正因生命脆弱,隨時都會不小心被迫離場,更要坦然地,誠懇地,用心地活。

  大學老師說,他年輕時不喜歡聽Mozart,覺得太甜,到年紀大了(認識他時已是個伯伯)才慢慢喜歡Mozart的輕快活潑。他托托眼鏡,笑笑,「聽聽也挺開心的。上次李安來荷花池拍戲,剛好我太太也在,便站在露台一起看他們在月光下拍戲,挽著她的手,很老套,但挽挽也挺開心的」。

  還記得他那個笑容,淺淺的,說得雲淡風輕。那是一種人生態度。生活不缺苦澀,但記取美好,是一種選擇。

  為自己叮了杯加糖的熱牛奶,開始學著聽Mozart。

  好奇Mozart的安魂曲長什麼樣子。想像應該是安靜而哀傷如阿may sing grace,原來還挺吵的,可能因安魂彌撒(Requiem)作用與破地獄相同?很討厭生果報誇張形容死者的驚惶在臉上定格。若遇難的人在無盡驚恐中離開,願他們在世上經歷的一切恐怖已結束,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