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命有個理論,去餐廳吃東西,餐桌上的雞鴨鵝討厭你是必然的,所以不用為一隻生命中的無聊雞鴨鵝傷腦筋。跑過突發新聞,愈來愈覺得,有時候,大家都只是因立場不同而衝突的棋子,有些人被棋盤困住(有時自己也會),才有這些情緒/行為,因此不用太上心。
新聞的本質就是衝突,在記者的立場,也容易跟不同的人起衝突。例如在屋邨拍照,有行家險些被保安員打(我是女生,可以喊非禮,所以沒人敢動手);接到投訴有公司犯法,見報前要上門問回應,職員一定沒好臉色;遑論偷拍不法勾當被對方抓到。
試過在醫院被護士兇巴巴地教訓(那是第一次被苦主「跣」,跌得好痛,但那是另一個故事了);也試過「被報警」,某違規公司的職員不滿我在門口拍照,召來警員要把我捉走。(小小地講解一下,那是公眾地方,警察最多記下我的資料備案。登記完,離去時惡作劇地笑著跟那個職員揮了揮手,氣得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 ̄)V。我的原則是,在不影響工作下儘量讓自己好過,必須。)
若不觸及底線,通常會在事情未惡化前有禮地道歉,息事寧人。畢竟,要是人家不願意,採訪也是種騷擾。目標為本,得手便走,否則再留在現場,爭一口氣卻可能被拖住,得不償失。
被無理對待,覺得委屈的時候也有不少,可心裡清楚,就算理虧的是對方,再糾纏也是浪費時間。權當不小心在街上踢到石頭,總不能跟一塊石頭理論吧。然後想想明天他們看到報導的模樣,小小地平衡一下心理。突發記者們都那麼喜歡粗口橫飛,大概因常被無禮對待,工作壓力太大吧。
想不到,在外面跑新聞時沒發過惡,卻在辦公室隔著電話與PR(公關)開火。
今日好嬲好嬲,跟人吵了一架,最後狠狠摔上電話,嚇著附近的同事跟大佬。話說有一宗新聞得找涉嫌違規的公司問回應,對方一股腦兒說不明白我問什麼,最後以電郵回覆。一看,根本沒答到問題,還故作聰明的說我的問題犯了邏輯錯誤,著我搞清楚再來問。打電話去追問,對方語氣傲慢,一邊聲稱有個緊急會議要開好忙,一邊又不斷重覆電郵的廢話,不肯掛線。
電話中,我只不停問一個yes or no question:電郵的內容你有沒有補充?對方不答yes或no,只是不斷說:「I don't know what you are talking about, 現在的對話我有錄音,到時我會將內容公開,讓公眾判斷是非,你不准寫我們拒絕回應。」糾纏了近十分鐘,感覺像被一隻豬捉住在豬欄打滾,逃不出去。氣極,也轉台用英文回了句:「I don't care,你有補充再白紙黑字email我」,切線。
生氣,因為浪費時間,更大的原因是,被一隻豬數落自己是豬。我常以為自己好聰明的嘛,哈哈。
接受不了一個連邏輯「錯誤」跟「謬誤」都搞不清楚的人說我的邏輯有問題(那些名詞才不是給你這麼亂用來嚇唬人的好不好!),email文法錯漏百出還用英文跟我講 I don't know what you are talking about。(很想幫他proof-read一下他的email再forward給他,哈哈)
於是明白,這是小池龍之介在《不思考的練習》中所說的「慢」,或佛說的「我執」。因為常以為自己好聰明,一旦這種「自我形象」受威脅,便炸毛。
如果對手用一套規則把你拖進泥淖裏糾纏,你可以選擇 not follow his rule 隨他掉進去。若你把他的論點當作一回事,其實已不知不覺接受(adopt)了他的價值觀或邏輯,但你永遠可以set your own rules,拒絕陪他玩泥漿摔角。想起一句話:"No one can hurt you without your consent."
掙扎過要不要為這隻生命中無聊的雞鴨鵝再浪費時間,但實在要發洩一下情緒。寫完了,便不再被這件事拖住。下次不會再在泥淖中糾纏。
亂拋書包、拒絕正面回應、又要威又要戴頭盔、拋一兩句英文賺來一點虛無的優越感,種種跡象都顯示,他在「淆底」(怯),即我們問對了問題。
晚上吃了一碗艇仔粥三個生煎包外加半包大薯片才平復心情。
自此記住,I set my own ru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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